存在主义危机的袭来总是悄无声息。
不经意间看到一位先生旅居夏威夷岛的日记,说是日记而非游记,是因为这个作者用惊人地细腻的笔触,为大家还原岛上的金丝雀、壁虎、云朵、大山和基于各种原因来夏威夷形形色色的人。我看完觉得很受触动,于是转发给一个也在夏威夷长住的友人,并附上评论—-我应该成不了这样的人,这样敏感而对生活充满爱意的人。发完以后我出了神,然后直觉般地问了自己一个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我无法成为这样的人呢?是我在羡慕他的生活,后悔自己在旅居时没体验到这样的原汁原味的生活呢?还是我下意识在反对自己成为这样子的人呢?我不知道,我没办法把自己的情绪和评论这件事简单地剥离开来。
然后我便陷入某种郁郁寡欢中,像是云雾绕过山头一般,一股谜一样的怅惘萦绕在脑中。糟了,我的探测器警铃大作—-再一次,存在主义危机袭击了我。
严格从哲学理论上,从来没有一个统一的、达成共识的关于存在主义的定义,彷佛萨特一去世,人人都变成了存在主义大师。然后你就在不经意间,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俯首蹲下,声称自己受到了心灵杀手的恐怖袭击。
人的一生要问自己无数次同一个问题,就是生活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年少时这样的发问被人承诺青春期综合症—-看,他在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青春期。人在二十多岁时候的发问被人称作初入社会的迷茫。人到中年还会拷问自己一次,这时候被人称为中年危机。我个人非常讨厌这样武断且不负责任的归纳,因为这么说我的中年危机前置得过于早,而且每天都在被“中年危机”骚扰。对此问题我从来不期待有过回答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断的发问然后不断的回避,让人被复杂的事务充满,让人类的社会性重新占领大脑的高地,直至大限将至,你发现自己不需要也来不得及回答了—-逃避可耻却有用。可是有的时候人的奔溃就是来的这么无声无息猝不及防,别人的一篇善意的博客可以把一个自诩见过世面的人打到跪地求饶。然后在阵痛回来你不得不面对这一滩烂局,然后自己颤抖着直面自己。
扯远了,那么说回来:为什么?
-该死我真的回答不上来,一种不可名状的焦虑撕扯着我。
-试着坦诚一些好吗?我觉得你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陷入的危机,至少一部分
-我不想把一个博客写得像临终祷告,不过我确实试图在向以前的我做一次忏悔
-不必搞得这么如此兴师动众,你只是在成长中对自己进行又一次的剖析
-《一个功利主义者的辩白》(An Utilitarian’s Apology)
我觉得我始终生活在矛盾螺旋当中。一方面我秉承着从边沁老师那里的伦理学并期待着行之有效地运用在自己的生活中;另一边我却对康德形而上对功利主义的批判抱有相同视角。我没有生活上的哲学,这也能从我另外一种矛盾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我是享乐主义的批判者,我对名言(“You Only Live Once”,YOLO)施以最无情的鞭挞,You Live EVERYDAY, You Just Die ONCE,生活是连续的、二阶可导的、无限光滑的,YOLO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卡着时间过日子,但是讲道理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新鲜事可以按天计算,我总戏谑称这些人为contractor;但是在另外一个方面,我似乎活成了我批判的对象,我感叹时间短暂,以往之不谏,所以试图给每天都赋予相应的意义,渴望新的冒险,我称这种心态为功利主义指导下最大化幸福感的解决方案。当我说出“我无法成为上文讲的那样的人”,事实上我想讲的是我相互冲突的指导思想在阻止我去相应的尝试。You can lead a horse to water,but you can not make him drink. 我可以物理上在这里,但是我大概率不会共情。敏感的“我”正在感叹细节之处见生活,渴望追求自己的瓦尔登湖;但是市侩的“我”在远处咆哮,你深知把你按在那里也不会得到任何启迪,没有菩提树,在树下也不会开悟。
我特别敬佩在人生的长河中始终保持目标而不断为此奋斗的人,敬佩在这个年纪喊理想不脸红的人。你想变得特别富有,特别特别富有?真好,这意味着你承认财富积累的玩法并热衷于聪明人在财富游戏中搏杀;你想创建公司、想把产品留在历史上?令人惊叹,想必你一定为此要投入大量的心血和热忱;你什么都不想干,最想的是成天玩五大洲七大洋地玩?太棒了,你肯定有自己心中的应允之地。但是尴尬如我,不断在原地踟蹰但似乎从来没有迈出更远的一步。
-所以你意识到了某些问题,你尝试着去解决吗?
-不,我很了解自己,我大概率上是那种口号震天响但是实际上还是会随着趋势随波逐流的这样的人。因为这样最省力。
-哪怕你会陷入你所谓的“庸俗的大众”?
-我觉得我的这种说法太过精英口吻,很失礼(笑)。我现在更倾向叫它为主流视角。当你无法follow your heart,follow the trend。从功利角度来讲,大众的选择永远是世俗意义上的最优解。当你无法找到一个存在的理由的话,站在大众意义上的“成功”肯定比“失败”听起来顺耳,不是吗?